边狱

如果这样可以拯救你。

【门中心】我手里有一颗宝石

Summary:“伯特利,你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

 

“Sei gesegnet ohne Ende,

Heimaterde, wunderhold!”

 

所门、蒙门蒙提及

 

 

“救——”

祂捂住了自己的嘴,掐住了自己的脖颈,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祂偷不走自己的言语,也无法用火焰熏呛烧灼自己的喉咙,也没有魔女的毒药可以让自己肠穿肚烂,让头脑里的思想和声带里的颤抖一并化作溃烂的血水。

杀死我、杀死我。

祂在心中高呼,听见变调的句子还是从祂口中泄出。祂知道那些文字将化作杀害祂亲族的利刃,祂知道自己是亚伯拉罕一族千古不化的罪人。一年中的十二个月,一个月中的两个夜晚,两个夜晚的七分钟,祂都将带走自己同族的生命,带走一个又一个渴望非凡的年轻人。

杀死我,在这里为我建一座陵墓,我不配回归那颗蓝色的星球,让我在这里永眠,让我的身躯成为屏障而不是诅咒——

祂在红月上痛苦嘶吼。

 

 

 

 

 

 

第四纪的人们对那些大贵族一直有一些很有趣的猜测。

男人与女人们窃窃私语着,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打趣梅迪奇大人敢带着十几人的气味去见我们的皇帝陛下,却甚至不敢带一片穿过的衣摆去见真实造物主,他们说起本月特伦索斯特大人追逐奥尔尼娅小姐的二十一次失败经历,低声传念着那些特伦索斯特大人令人羞答答的文字。羡慕奥尔尼娅小姐清绝的美貌,调笑奥尔尼娅小姐高傲的身段。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亚伯拉罕公爵的身上。

天使之王?倒不如说是宝石之王。一位小姐笑着拍打了下旁边的女伴。用蕾丝装饰的扇子遮住了吃吃笑着的眼神。“学徒”路径的施法总与宝石和星光有关,一位见过伯特利·亚伯拉罕走出传送之门的少女说。

她见到亚伯拉罕仿佛从层层叠叠的星门间走出,那些亮晶晶、璀璨灿烂的星屑环绕在祂身边,让祂变成了一大颗透明的钻石,在红月或者深夜下,像一颗坠落在人间的星星,祂的眼睛和长发就是伴生的星云,祂骄傲矜贵,懒洋洋的在黄金与天鹅绒做的展示柜里站着,只用一个眼神就告诉你你已被祂俘获。

他们突然沉默了下来。

 

 

“伯特利大人真是铁石心肠。”

祂听到贵女们喃喃的低语。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怎能妄想拴住一阵风,一阵暴雨,一片云翼,一只蝴蝶?

你怎能妄想温暖一块碧玺或红玉?

伯特利·亚伯拉罕就是这种东西。祂在阳光下变幻出不同切割面的光彩,玲珑剔透、光彩照人。祂可以被很多人把玩,可以为很多人驻足,可谁能在金刚石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谁敢让那颗价值连城的小东西永远垂怜自己?

没有人能。

于是祂继续行走着。

 

 

“你不会觉得寂寞吗?”祂的左手边传来声音。

“我为你偷取了一个东西。”造物主的神子笑眯眯地和祂搭话。

“这是什么?”祂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婴儿般大小的一块木头盒子。手指划过不平的表面,这东西就像小男孩雕塑课上第一次练手的产物,奇形怪状又不值一文。

神子正了正自己的单片眼镜。

里面装着一片绯红的月光,一段贝克兰德的河流,几句故乡的乡音,一片灯火里的夕阳,一颗女子的宝珠,还有你亲族的几段剪影——

祂看见伯特利将那块盒子丢到地面,白衣白发,所罗门的大公爵懒洋洋地倚在高背椅上。

我的阁下,这对我有什么意义?哪怕我已经穿至另一片星空,旅行家之门仍然为我敞开,我是天际的白鸟,星界是我的森林,只要你呼唤我,我随时便可叩响你的门扉——我于深夜,于清晨,于黄昏,于每时每刻,随地随时——我为什么需要这种东西?

神子惊讶地摇了摇头。

“伯特利,伯特利,你行走的时光已经太长了啊!”祂悄然惊呼。

 

 

祂想到所罗门曾对祂承诺的一件礼物。黑皇帝曾和祂有过那么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并非相近序列的对立使祂们放下了戒心,追逐原始而放纵的快乐。所罗门曾痴迷地抚摸祂脆弱的骨腕,祂一向喜欢亲吻那里,吸吮啃咬那突出的骨节。在欢好过后,祂摸着那块骨头,漫不经心又暗含迷恋地向伯特利许诺要为祂裁制一件圣衣。

祂来了兴致,用手缠上所罗门的黑发,将皇帝拉到身前,反身跨坐在皇帝的身上,居高临下地问祂要进献什么。

黑皇帝放纵了祂的不敬——整个皇宫,不,整个帝国都知道祂的伪信!——祂靠着枕背,准许伯特利在祂身上起伏,祂用手指丈量伯特利的身体,一边喃喃的低语。

“我要为你做一件圣衣,在上面镶宝石四行,都镶嵌在金槽中。”

“第一行是红宝石、红碧玺、红玉;第二行是绿宝石、蓝宝石、金刚石;第三行是紫玛瑙、白玛瑙、紫晶;第四行是水仓玉、红玛瑙、碧玉……”

祂不屑的轻笑出声,轻蔑地对至高的皇帝说:“您是把我当作宝石的展示柜吗?我不需要那些石头的陪衬——星光下我自身便可发光!”

 

 

结果到最后祂也没有收到那件礼物。所罗门帝国覆灭时那件衣物只做了一半,只有后摆没有前袍。纺织的女子战战兢兢地告诉祂纺织金银的困难,祂便用那杂了金线和银线,绣着所罗门帝国的白雪花的衣袍拢了所罗门承诺过的宝石,把那未完的圣衣当作了一件破布袋子,将它们统统赠与了自己的孩子。

祂只留下了一小块蓝宝石,做成吊坠别在头顶,像一颗水滴垂落在眉心。

 

 

后来的阿蒙公爵曾经笑祂是为所罗门服丧,用那种方式哀悼祂不得已的死亡。伯特利未搭理他的话,抢过阿蒙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用实际行动告诉祂祂早已把所罗门忘得一干二净。

祂开了瓶新酒,浇在自己雪白的头发上。祂的头发比命运天使的颜色更浅,祂也比命运天使更加凉薄。阿蒙在最后的时候这样想着。

伯特利,乌洛琉斯尚且为梅迪奇留下过眼泪,可你呢?

你的心又遗落在哪颗星球呢?

 

 

祂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踏进另一片星海。

 

 

祂第一次回头时,是为了身后坍缩的一颗白矮星。

恒星的死亡并不罕见,祂行于星界时常常静默于它们的身旁。甚至观测的次数多了,有的时候祂会认为一切生命都在归于死寂,奔向永恒而盛大的死亡。人类,尤其是那些格外自大的人类——或许可以用他们的另一个别名:“非凡者”,就像人类称呼外星人那般——总是会认为自己已经超脱于人。人类征服火,征服大海,征服自然,人性在这其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却把这称为神性。人总是要死的,而数千年在恒星面前连零头都算不得,哪怕自诩为“神”的那些。

因此祂鄙夷祂们。

尽管祂同样知道,自己同样位于祂们之中。

当然,在那颗恒星坍缩成白矮星时,祂并没有思考如此之多,祂只是转过了身,就像拜会一位老朋友一样,见证它的葬礼。

这颗恒星比太阳略大,冷却的灰烬组成了它。相较于其他白矮星的暗淡,这颗星星仿佛闪着细碎亮眼的光,祂好奇的走近去瞧——是水晶!是钻石!

祂近乎贪婪地望着这一大块宝石,想了想笑着摇摇头,决定把它留给家族的后人。

我该给你个什么名字?祂这样想着,一个单词突然跳在脑海中。

“Lucy.”

行于星空的星之匙愣了两秒,才回忆起这是祂小女儿的名字。祂离开家的时候她刚刚出生,祂还未见她几眼,便被星空的美丽夺过了心神。

我祝愿你,我的孩子。祂默默地想着,愿你比钻石更美丽,愿你能走到天上,来到这里,听我给你讲这颗星星死去的故事。

 

 

祂第二次回头时,是为了发间的那颗蓝色的水滴。

一次行星间的碰撞带走了它,伯特利当然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但对于主动脱离自身的宝石却无能为力。蓝宝石坚硬无比,但拴系它的银链并不能。它在转瞬之间就脱离了伯特利所封锁的空间,顺着引力的方向融化、沸腾,成为不可预知的星宿,带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星空。

伯特利望着宝石飞走的方向,想起曾经权倾一世的所罗门,想起那件未织就的圣袍。想起多年前欢度的、如同朝露般的种种。

想起祂本所应得,却转与他人的那些宝石。

 

 

祂第三次回头时,是为了身后喃喃的低语。

伯特利、伯特利……

我们的先祖,我们的星之匙……

祂惊喜地回头,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只不过是一颗旋转着的脉冲星。祂停在那小小的星体前,看电离出的亮蓝色光冕。

星星极亮,极耀眼,极适合装点祂的衣袍。

而祂却有点难过,祂想起和阿蒙公爵最后的那次谈话。神子柔和地看着祂,一瞬间祂以为看到了祂的哥哥,祂第一次觉得祂们那样相似。祂轻柔的说——

伯特利、伯特利。

我从前也有过一颗星星。

但是,在那颗星星的光芒下的生灵反抗了它,赋予祂们高于同类的光荣。

自那刻我亦可断言伟大的天意。

祂第一次觉得自己应当转回。

 

 

祂在星空间穿梭,祂并不像祂宣称的那样,足以在瞬息间回到祂的领地。但时间仍然算不得太长,祂可以桥接光路走过的距离,祂可以毫秒内就跨过一整团星系,祂可以开启世间任何一扇门——

 

 

祂正待回归那颗氤氲的蓝星,却对上了盘踞在星球旁边的一只只眼睛。

祂才明白那些若有似无的注视为何。

那些不详的眼里泛着血光。

 

 

 

 

 

 

最初祂被剥夺了空气。

祂用对应的非凡权柄扭曲了空间,生成了层层叠叠的虚幻之门。然后在被割裂的空间内因为窒息感痛苦的抠挖自己的脖颈。

祂本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到下一个太阳日,可祂没有。血海层层瓦解掉闪烁的星光,呛人的血雾涌进了祂的鼻腔,污染祂的呼吸道与肺部。

那里像有火在烧。

 

 

再然后祂的声音不受祂的控制。祂惊恐的捂住嘴,声音却从祂的脑后传来,祂把那团血肉抓了下来掼到地面,转瞬又被血海吞没。血海翻滚着朝祂微笑,一万个祂的声音从红月上传出。祂像死去的星星那样被血海吸入,身体被撕裂成碎片,几乎在无尽的折磨中被融化于月亮中。

 

 

最后祂得知自己亲族的死亡。

古神在祂耳边低语,絮絮颤颤像细密的蛛丝。祂告诉祂,祂的亲族已经四散流亡,身体与非凡特性被人收割,放在某个狭小阴暗的非凡者集会上,成为他人晋升的材料与踏脚石。

祂告诉祂,祂最喜欢的孩子因为祂的呓语在圆月之夜痛苦暴毙,身体成了一块破布,血肉和屎尿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洞涌出,他们把他抬走时,他还握着你给他的那块宝石。

是什么呀,伯特利?

你是把那块紫玛瑙赏给了他,还是那块白水晶啊?

血海在祂身边环绕出祂孩子们的脸,那一张张带着笑容和傲气的脸转瞬变得痛苦扭曲,在无边的血海中窒息着,像永在无间地狱的罪人,时刻受到硫磺与火焰的炮烙之刑。

而罪魁祸首就是祂。

祂和它们一起尖叫。

 

 

“可我做错了什么?我做过什么?!”

祂一边试图从这突然袭来的压抑感脱身,一边又觉得有什么微茫渺小的东西在心中苏醒。那些是已经被遗忘的东西,那些是将神明变成人类的东西。

那些——

 

 

他从未这样后悔过。

那颗心脏——那颗被很多人以为已经化作了红水晶和紫牙乌的心脏在胸膛里颤动着,苦水和悔意像海绵里的水被挤了出来,他像被弃置在森林里的幼兽发出了呜咽的嚎哭。

原来我竟是这样痛苦!

祂边流泪边这样想到,一颗颗金刚石在祂胸膛中破碎,将祂切割的七零八落,祂捂着自己终于化作血肉的心脏,向祂最后拥有的那颗蔚蓝色的宝石跪了下去,祂伤痕累累,对着那宝石发出的光芒不住的磕着头,幻想自己正亲吻着家乡的地面。

“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不要救我!——”

祂用破碎的宝石碎片在血肉上刻下字:

伯特利,从现在起你要永远忏悔。

伯特利,你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

 


 

 

 

 

 

学徒真的是浪漫到了极致。那两句是“祝福你地久天长啊,故乡,故乡!”

文中提到的钻石星球编码是BPM37093,天文学家根据披头士乐队的歌曲"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将它命名为“露西”。(真的是钻石哦!

阿蒙说的是仇恨与别离,伯特利最后明白的是思念和守护。那段文字来自于《失乐园》,不开上帝视角就会很奇怪。(行了,你本来就很奇怪了……

这篇是我深夜闻着茉莉花香梦游般敲出来的,敲到一半去睡了,醒来再也没有那种感觉。门啊、门啊,我总觉得祂比阿蒙更随意,比阿蒙更冷漠。(行了,建模都没有的人你为什么还能激情短打这么久……

(放弃解屏后的重发…the second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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